一、官方污蔑

    经过律师被袭事件后，虽然真相还没有查清，但法庭今天已经恢复了庭审。

    庭审开始，首先是公诉人就辩护人和被告人提出的排非材料、线索、理由答辩。然后在场的所有人就此见证了一场来自公诉人的赤裸裸的污蔑。

    真的是始料未及。

    西装革履的第一公诉人肖永红发表了如下答辩意见：

    公诉人对辩护人于被告人遭刑讯逼供毋容置疑的内心确信，不敢苟同。简言之，再多被告人，他们的口供都不能形成相互印证的关系。其次，公诉人在听取被告人口供的同时，也调取了提押证、入所体检表等，对符合条件的口供，坚决依法排除。就此而言，公诉人依法履行了自己的职责，无可挑剔，无可指责。

    关于周武文的口供被排除的问题，周武文向公诉人反映了他被刑讯逼供的情况，并展示伤情，公诉人要求侦查机关作出说明，侦查机关不能作出合理解释，所以公诉机关的合理怀疑不能排除，故对周武文在侦查阶段的口供予以排除。但辩护人认为，周武文的口供被排除了，则刑讯逼供现象存在，其他人被刑讯逼供的怀疑也无法排除，审问周武文的侦查人员也可能对其他人刑讯逼供。这个逻辑，公诉人还没发现在看守所内进行逼供的。即便该侦查人员也刑讯了其他被告人，也不能表明，现在笔录反映出来的侦查人员名单，就是其他被告人的讯问经办人。

    然而，这位号称自己“依法履行了自己的职责，无可挑剔，无可指责”的第一公诉人，接下来就发表了一通让人瞠目结舌的赤裸裸的污蔑之词：

    “关于衡阳市第二看守所日志的问题，被告人周方毅的辩护人提交了厚厚一本日志，并称是个好心人提供的。看守所日志如此重要的资料，如何到辩护人手中呢？那个好心人究竟是谁呢？据查，这位好心人是二看的一名干警，根据他的陈述，因为他与被告人周XX的姐姐周某某有不正当关系（此处辩护人举手要求审判长制止公诉人，审判长不知是否没看见，没有理会更无制止），因周某某的要求，用手机偷拍看守所日志之后提供给了辩护人。公诉人现在才恍然大悟，为何辩护人在庭上庭下反反复复要求公诉人和法院调取看守所日志。既然证据来源于一对男女的肮脏关系…”

    此言一出，被告人席、旁听席和辩护人席一下子全炸开了。23名被告人或高举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腕，或愤然站起，痛斥公诉人不公正、是污蔑。辩护人也纷纷举手提出反对，认为公诉人审判长不但不允许辩护人发言，还警告提出反对意见的辩护人。旁听席上有四五十人站了起来，大骂第一公诉人。第一公诉人低着头，不停的喝水。法警几乎控制不住被告人了，场面陷入从未有过的混乱。审判长只好法槌一敲宣布休庭二十分钟，要求旁听人员退出法庭。

    我听见有人冲着麦克风发出一声冷哼，不知道是不是公诉人席传来的。

    旁听群众坚决不退庭，在休庭的二十分钟里大声指责着，情绪非常激动，甚至有好几个人在庭下抽泣。

   “怎么能这么侮辱人！你们还是不是公诉人？”一位站在最前面的妇女痛骂着。

    二、一而再，再二三

    恢复庭审后，审判长宣布决定：因为公诉人使用了攻击性语言，警告一次。

    金宏伟律师认为，周方毅现当庭控告第一公诉人，形成了个人恩怨，第一公诉人应当回避。刘金滨律师一直举手，审判长先装作没有看见，后来说有事情休庭后再提出。刘金滨律师要求第一公诉人回避，审判长却让公诉人继续答辩。周泽律师于是提出，申请回避的权利是最优先的权利。审判长要律师把手放下来，不准再提回避。

    第一公诉人继续滔滔不绝：

    “关于提外审，即外提，外提刑讯是被法律禁止的，但如果是为了侦查活动的需要，只要手续齐全，是法律允许的，如对案，就是这种情形。我们的指控证据均是在看守所内形成的，辩护人找不到一份证据是在外提形成的，但辩护人和被告人总是有办法，如说笔录是先写好再在看守所签字等，还有被告人当庭编出谎言，说有侦查人员走动，可是公诉人提审没有通知过办案人员，看守所不是说来就来，说走就走的，现在被告人堂而皇之的当庭说谎……”

    “反对！”王兴律师提出反对，认为公诉人没有正常用法言法语，不是再公正、冷静的答辩，而是用了很多煽动性的词语，而且审判长已经警告过他一次了，他却不知悔改。审判长再次给予第一公诉人警告。周方毅则说：“审判长他当庭说谎，这就是公诉人！”

    三、公诉人的“助攻”

    第二公诉人就辩护人等提出的排非线索和证据作出了回应，其中一部分回应是这样的：

    周方毅被抓获后，被监视居住在1.18专案组两个多月，公安机关出具了说明：当时在办案过程中警方知道周方毅潜逃在外地，为侦查活动的保密和防止周方毅逃跑，实施监视居住。关于监视居住地点违法一事，公诉人第一时间向专案组发出了纠正意见。但监视居住地点违法和刑讯逼供没有直接关系，不能直接推定。

    对于被告人被抓获后没有及时讯问问题，公安机关确实没有按照法律规定在规定时间内讯问，但这只是取证瑕疵。没及时讯问，不是排非理由。

    审判长宣布对周方毅等22名被告人申请排除的供述启动排非调查，对申请排除的周X云等12名证人的证言合法性启动排非调查。

    在周方毅的排非调查阶段，针对公诉人的举证，周方毅说：“我被十次转所，但从来没有到医院进行身体检查，看守所也只给我一张表格让我填内容，让我签名，从来没有进行任何检查，我也不知道他们说我身体正常，是从哪里来的，那个入所健康检查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，我只填过一个表。”

    接下来，周梓奇也提出他没有做过身体检查，看守所只拿出表格让他填，而且一定要填“正常”。

    公诉人所举的证据分类基本一致，都是体检材料，公安机关的说明，有关民警、看守所医生、看守所所长、同监室人员的询问笔录，提押证和看守所的说明材料等。

    各辩护人的部分质证意见有：

    1、关于部分被告人的体检材料，并没有实际体检，只是给一个表，让他写上正常。就算体检是正常的，也只能证明体表特征正常，不能证明没有刑讯逼供，因为刑讯逼供并不是必然造成明显身体伤害。

    2、公安机关做的说明，恰恰能证明被告人被多次外提，且是没有合法理由外提。

    3、有关民警、所医、所长的询问笔录，因为民警等都属于本案的侦查机关衡阳市公安局的下属单位，本案由公安局组建的办案组办理，不能排除他们配合公安机关作出不真实证言的可能性。

    4、对于提押证和看守所的说明材料，辩护人不否认部分被告人在卷的讯问笔录是在看守所形成的，但当时被告人是在被外提、刑讯逼供形成了办案单位希望他形成的笔录内容，然后将他押回看守所，按照办案单位提供的模板作出了陈述。

    5、公诉人没有否认外提，只是说明外提是为了对案，不能排除被刑讯逼供的合理怀疑，但对案没有法律依据，中国所有法律法规中没有对案这个概念，只有《西游记》里才有。公诉人还提到同步录音录像的问题，也客观承认同步录音录像没有全面反映被告人整个讯问过程。辩护人翻译了部分同步录音录像，发现讯问过程中存在严重违法。

    6、公安机关出具的说明也承认对周方毅进行了非法监视居住，公诉机关也予以认定。这正好说明，被告人被非法监视居住期间存在被刑讯逼供的合理怀疑。为了保密进行监视居住，完全不符合情理，被抓后如果有逃逸可能，必须拘留而非监视居住。

    7、公诉人渲染了半天，无非是想说辩护人提交的二看日志来源非法，公诉人也说了这是看守所民警拍照来的，某几天的日志里面也有特别注明“外提未归”，证明未归是不正常的。公诉人始终没有对看守所日志的真实性和关联性提出任何问题，只是在提合法性的问题。那只要公诉人调取看守所日志，事实就能查得一清二楚。

    8、其他被告人与周武文的情况没什么区别，就是少两张照片，而且好几名被告人申请验伤和当庭出示伤痕都没被准许，如果验伤了，那连照片区别都不存在了。既然公诉人认为周武文被刑讯逼供的合理怀疑不能排除，那也应当基于相同理由排除其他人的供述。

    四、“高度保密”的证据目录

    在排非调查阶段，由于公诉人所举证据中有新证据也有已提交的证据，而且数量众多，辩护人从早上开始就一直请求公诉人提供证据目录，否则让辩护人临时在百来本案卷中找证据，很浪费庭审时间，也影响质证质量。辩护人的证据目录一早就给公诉人了，基于对等原则，公诉人也应当提供。

    公诉人始终称举证是他们的策略和自由，而且拿不出来证据目录，坚决不提供手上拿得好好的证据目录，宁可拖延时间，让辩护人要求他们一次又一次重复证据所在卷数，严重耽误了庭审程序。直到下午蒋荣华的辩护人提出公诉人一组一质的证据中，他有一半记不下来，庭审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下班时间时，公诉人才不得已决定向其提供已经宣读过的证据目录电子版。

    因为要赶着弄完蒋荣华的调查阶段，审判长勒令蒋荣华的辩护人在七点十分前结束质证。到点后，审判长不顾辩护人的反对，强行宣布休庭，要求辩护人将没有发表的质证意见整理成书面材料提交。